《红楼梦》里有没有哪个瞬间令你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落泪
《红楼梦》本就是一出青春儿女的集体葬歌。况且宝黛深情的基础可是木石前盟,绛珠仙子林黛玉即是为“还泪”而来,所以她动不动就哭本就无可厚非,她的哭在读者看来或许的确惹人怜爱,让人心疼,她的死也确实让人可堪悲悼。
《红楼梦》中,有没有哪个瞬间令你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落泪?
林黛玉
但是,认真想来,林黛玉的一生并非不幸的一生,虽然父母早逝,但是外祖母爱若珍宝,贾宝玉又对她情比金坚,众姐妹又无比忻羡其美貌与才情,月满则亏,求仁得仁(还泪),在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的大背景下,在贾府必然走向灭亡的前提下,她的早逝,未必是一件坏事。
可是关于另一个人的一个瞬间,虽非曹公特意刻画,却让我细想起来悲伤不已,忍不住泪流满面。
记得贾雨村断葫芦案的那次,门子出场,告诉贾雨村香菱来历时,曾说过这样一段话:
偏生这拐子又租了我的房舍居住,那日拐子不在家,我也曾问他。他是被拐子打怕了的,【甲戌侧批:可怜!】万不敢说,只说拐子系他亲爹,因无钱偿债,故卖他。我又哄之再四,他又哭了,只说:‘我不记得小时之事!’这可无疑了。那日冯公子相看了,兑了银子,拐子醉了,他自叹道:‘我今日罪孽可满了!’后又听见冯公子令三日之后过门,他又转有忧愁之态。
在《红楼梦》中,被卖入贾府的丫鬟不在少数,如袭人、晴雯等人,或因父母贫困,或因父母亲人近无,她们之所以成为丫鬟,皆有身不由己的苦衷。
但即便如此,袭人辈在受过苦难的童年之后,仍然来到了贾府,先是服侍宽待下人的贾母,后是服侍视女儿若生命的宝玉,二人在贾府丫鬟辈中的地位统统不低,甚至有可能成为姨娘——飞上枝头做凤凰。即便晴雯因被人诬告而死,王夫人也将她这些年来的积蓄悉数归还,光是“剩的衣履簪环,约有三四百金之数”,足够刘姥姥她们家吃好几年的了,可见晴雯平日里的生活多么优渥。
《红楼梦》中,有没有哪个瞬间令你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落泪?
晴雯
若说香菱,论出身,论相貌性格,或论才情,皆高出袭晴辈若许,容貌性情或可与金陵十二钗之秦可卿比肩。可秦可卿无论如何,毕竟也当了宁国府贾蓉的正头妻子,甚至因她之死,贾珍大动干戈,倾其所有厚葬其人,痛哭流涕以至于进门需要拄拐杖。
可是香菱呢?明明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千金,父母俱在,却因三岁时的那一场遭遇,彻底改变了命运。
《红楼梦》中,有没有哪个瞬间令你一想起来就忍不住落泪?
香菱
十多年来,被拐子朝打暮骂,以至于再三不
灰姑娘的现实版本——尤氏
尤氏出身并不高,因为她是续弦。古代也跟现代一样,丧偶再婚的人在择偶时就不能像初婚那样讲究样样般配。贾赦元配死后续娶的邢夫人也是小户人家出身。当然,作为贾府长房长孙的贾珍也决不可能凑合找个平庸之辈,至少不可能是贫苦人家。邢夫人尚且有必要的陪嫁妆奁,何况是能与皇粮庄头做亲家的尤家?尤氏虽然是平民,可是必定也是平民中出类拔萃的姑娘,如同袭人在花家一样,属于远亲近邻中的优秀女孩。雪芹也给了个“艳”字评价其外貌。
照一般人看来,尤大小姐以平民身份成为公爵夫人,兼贾府族长夫人,又无婆婆管束,真是一步登天又逍遥自在。然而豪门媳妇可不那么好当。贾府分为东边的宁国府和西边的荣国府。因为贾府的创始人宁国公和荣国公是一对兄弟。按理说作为长房的宁国府该比荣国府更规矩严整,然而恰恰相反,宁国府的一切比起荣国府来,除了祭祖时作主持,其他方面的表现都比较非主流。
宁府人丁稀少,三代单传。可能正因为儿子稀缺,所以都被惯坏了。到了尤氏做东府女主人时,她面对的是一对任性顽劣的纨绔父子,他们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继子。
由于看惯了凤姐的杀伐决断和探春的雷厉风行,相比之下尤氏显得比较面,给人留下无才的印象,可是当贾敬猝死时,尤氏又表现了她的办事才干。因为贾珍父子并贾琏等皆不在家,无男子来主事,她也很紧张。但条理不乱:
1、 先卸了妆饰——守礼的媳妇!
2、命人先到 玄真观将所有的道士都锁了起来,等贾珍来家审问。后来道士们推卸责任,尤氏也不肯放人——办事谨慎,杜绝谋杀犯逃走的可能。
3、一面忙忙坐车带了赖升一干 家人媳妇出城。又请太医看视到底系何病。——验尸总是很重要的。
4、命人去飞马报信贾珍。——正事不耽误
5、看视道观窄狭,不能停放,横竖也不能进城的,忙装裹好了,用软轿抬至铁 槛寺来停放,掐指算来,至早也得半月的工夫,贾珍方能来到。目今天气炎热, 实不得相待,遂自行主持,命天文生择了日期入殓。三日后便开丧破孝。一面且做起道场来等贾珍。——事发突然,能随机应变。
贾敬之死给了尤氏一个展现才干给读者看的机会,事实上,尤氏虽然没有凤姐办事那样干脆利落,可也算谨慎高效,有一定的决策力和执行力。
书中各处,从赏梅花、贾敬寿、过年,乃至凤姐寿、贾母寿,处处都有尤氏小心张罗伺候贾母的身影。中秋夜,小姑子们可以早退,尤氏却必须陪着昏昏欲睡的贾母讲无聊的笑话。贾母过生日,尤氏白日间待客,晚间在园内李氏房中歇宿,亲自辛苦伺候贾母晚饭后,贾母才让她“早些寻一点子吃的歇歇去”。等她饿着肚子去找凤姐吃饭,凤姐又已吃过了,平儿笑道:“吃饭岂不请奶奶去的。”瞧,凤姐是不可能被饿着的,相比之下,待遇差距就很明显了。尤氏只得笑道:“既这样,我别处找吃的去。饿的我受不得了。”——每次读到这里,都对尤氏生出无限同情。
从平民到贵妇,尤氏没有经过任何的培训,甚至也得不到婆婆的教导,母亲早逝,也难给她建议。而丈夫又是那样一个任性妄为的人。尤大与贾珍年龄差距不大,当初可能也有过少年夫妻的恩爱,只是贾珍生性好色无忌,近有佩凤偕鸾等一干侍妾,远有欢场旧友新欢,内有儿媳可卿,外有娘家二尤。相比之下,尤氏实在没什么竞争优势。所以也难保住太多夫妻缠绵之情。好在尤氏原非孤高自许之人,飞上了高枝,心态也调整过来了,像邢夫人一样奉承丈夫以求自保是唯一的选择。所以,对于贾珍的荒淫,她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钝感超强。
东西二府中地位最高的人就是贾母,虽然不是直系太婆婆,可也是必须小心讨好的人物。两府中一切人与事都以她的喜恶为风向标。然而贾母并不很待见东府。老太太不是糊涂人,东府的荒唐她未必无知无觉,所以她把东府的小孙女惜春接来身边教养,大概也是为了给她一个较好的成长环境。但是必要的来往又不得不行,比如春节的祭祖。
书里描写祭祖结束后“尤氏用茶盘亲捧茶与贾母,蓉妻捧与众老祖母,然后尤氏又捧与邢夫人等,蓉妻又捧与众姊妹。凤姐李纨等只在地下伺侯......贾母吃茶,与老妯娌闲话了两三句,便命看轿。凤姐儿忙上去挽起来。”
此时,尤氏笑回说:“已经预备下老太太的晚饭。每年都不肯赏些体面用过晚饭过去,果然我们就不及凤丫头不成?”
这段描写不经意显示了贾母对东府的不肯亲近,也表示出了尤氏对此的微微不满,这是她的不满,也是贾珍的不满。凤姐儿是专爱气死人不偿命的,故意搀着贾母笑道:“老祖宗快走,咱们家去吃饭,别理他。”
贾母是何等机灵的人,立刻笑道:“你这里供着祖宗,忙的什么似的,那里搁得住我闹。况且每年我不吃,你们也要送去的。不如还送了去,我吃不了留着明儿再吃,岂不多吃些。”说的众人都笑了。老太太一句老顽童式的玩笑话,就把不在东府吃饭的微妙理由掩饰过去了。谁都不好、也不敢追究下去。然而贾母临走还是又吩咐尤氏:“好生派妥当人夜里看香火,不是大意得的。”因为祖宗祠堂,贾母不得不关心东府,而东府儿孙不济,又使得贾母总有意无意远着东府。
贾母在东府可曾真喜欢过某个人呢?如果有,那只能是可卿。可卿是尤氏的儿媳,模样性情都非常出色,且聪敏过人,虽然出身低微,却被贾母视为重孙辈中第一得意之人。贾母曾来东府赏梅花,吃贾敬的寿酒(虽然寿星不在场),这些都是可卿在世时的事,可卿去世后,就很少见贾母与东府往来的描写。
贾母喜欢可卿,可见这可卿是东府一大亮点,而贾珍也很喜欢可卿,尤氏最想努力讨好的两个人物都很疼爱可卿,那就没说的,尤大姐自然也要对可卿百般宠爱了。
看金荣姑妈在顽童闹学堂之后来宁府兴师问罪那一段,尤氏提到了可卿的病,说道:“他这些日子不知怎么着,经期有两个多月没来。叫大夫瞧了,又说并不是喜。那两日,到了下半天就懒待动,话也懒待说,眼神也发眩。我说他:‘你且不必拘礼,早晚不必照例上来,你就好生养养罢。就是有亲戚一家儿来,有我呢。就有长辈们怪你,等我替你告诉。’连蓉哥我都嘱咐了,我说:“你不许累掯他,不许招他生气,叫他静静的养养就好了。他要想什么吃,只管 到我这里取来。倘或我这里没有,只管望你琏二婶子那里要去。倘或他有个好和歹,你再要娶这么一个媳妇,这么个模样儿,这么个性情的人儿,打着灯笼也没地方找去。’他这为人行事,那个亲戚,那个一家的长辈不喜欢他?所以我这两日好不烦心,焦的我了不得。偏偏今日早晨他兄弟来瞧他,谁知那小孩子家不知好歹,看见他姐姐身上不大爽快,就有事也不当告诉他,别说是这么一点子小事,就是你受了一万分的委曲,也不该向他说才是。谁知他们昨儿学房里打架,不知是那里附学来的一个人欺侮了他了。里头还有些不干不净的话,都告诉了他姐姐。婶子,你是知道那媳妇的:虽则见了人有说有笑,会行事儿,他可心细,心又重,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这病就是打这个秉性上头思虑出来的。今儿听见有人欺负了他兄弟,又是恼,又是气。恼的是那群混帐狐朋狗友的扯是搬非,调三惑四的那些人,气的是他兄弟不学好,不上心念书,以致如此学里吵闹。他听了这事,今日索性连早饭也没吃。我听见了,我方到他那边安慰了他一会子,又劝解了他兄弟一会子。我叫他兄弟到那边府里找宝玉去了,我才看着他吃了半盏燕窝汤,我才过来了。婶子,你说我心焦不心焦?况且如今又没个好大夫,我想到他这病上,我心里倒像针扎似的。你们知道有什么好大夫没有?”
这一大段话,絮絮叨叨,完全是一派常见的中年妇女自顾自诉烦恼的情形。寻常女人只有说到自己真正关心的人(比如丈夫、孩子)时才会这样无视旁人地絮叨,但很少见有婆婆对儿媳关心到了这么精细的地步。可卿是尤氏用来讨人喜欢的宝贝,如今这宝贝出了岔子,她自然比谁都心焦。金荣姑妈此时意识到了可卿在宁府的地位,自然不敢再告状。有人说尤氏这是敲山震虎,其实早明白对方来意。我看尤氏未必有这么精明,后文看她与贾珍说起金荣姑妈:“倒没说什么。一进来的时候,脸上倒像有些着了恼的气色似的,及说了半天话,又提起媳妇这病,他倒渐渐的气色平定了。你又叫让他吃饭,他听见媳妇这么病,也不好意思只管坐着,又说了几句闲话儿就去了,倒没求什么事。”可见尤氏敲打人家属于歪打正着。接下来尤氏又忙着转移话题到可卿的病情,及至听说冯紫英帮忙请了好大夫,“心中甚喜”。可见此时,尤氏对可卿还是一派关心的态度。而到了可卿出殡时,她就声称犯了胃气痛,拒绝参加和操持。或许是那时她已经知道了可卿与丈夫的丑闻,更可能是此时可卿已死,已失去了利用价值,于是自己也没有必要花费力气替她张罗了。人一走,茶就凉。
若作为平民,尤氏也是一个艳丽的中产阶级小姐,可是到了豪门贾家,她的才貌根本排不上号。要想取悦别人,就要拉拢利用比她出色的人物。第一个是可卿,可惜她死得早。之后就是二尤。
这两个毫无血缘关系的漂亮妹妹能成为贾珍的玩物,尤氏显然难辞其咎。她习惯于想方设法讨好丈夫,不惜一切手段和代价,而两个爱慕虚荣又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自然是她能提供的最佳礼物。贾珍一度曾有心纳尤三为妾,如果成行,尤氏决不会反对。贾琏要娶尤二,尤大心里虽然怕凤姐,但也未尝不想在荣府多一条内线,所以后来还是支持了他们的婚事,还提了礼物去看他们。后来凤姐闹上门来骂:“你发昏了?你的嘴里难道有茄子塞着?不然他们给你嚼子衔上了?......自古说:‘妻贤夫祸少,表壮不如里壮。’你但凡是个好的,他们怎得闹出这些事来!你又没才干,又没口齿,锯了嘴子的葫芦,就只会一味瞎小心图贤良的名儿。总是他们也不怕你,也不听你。”说着啐了几口。
做大嫂子的被小婶子骂到这个地步,真是颜面扫地,而尤氏只能哭道:“何曾不是这样......怨不得妹妹生气,我只好听着罢了。”——绝无还口之力。后来尤二被凤姐折磨惨死,尤氏始终不闻不问,抱定了丢卒保车的理念。
东府的当家媳妇是尤氏,西府当家的是凤姐儿。凤姐虽然年轻,可无论在家世、才貌上都远胜尤氏,而且她年轻气盛,喜欢张扬,在尤氏面前尤其肆无忌惮。大闹宁府那一次不算,单看凤尤友好时,话里话外也是彼此剑拔弩张。
看凤姐过生日时:尤氏命人拿了台盏斟了酒,笑道:“一年到头难为你孝顺老太太,太太和我。我今儿没什么疼你的,亲自斟杯酒,乖乖儿的在我手里喝一口。”——这是大嫂子倚老卖老充长辈的口吻。
凤姐儿笑道:“你要安心孝敬我,跪下我就喝。”——这哪像小妯娌对长房大嫂说话呢?若换作李纨,凤姐断不敢这样说。
尤氏笑道:“说的你不知是谁!我告诉你说,好容易今儿这一遭,过了后儿,知道还得像今儿这样不得了?趁着尽力灌丧两钟罢。”——当着众人,尤氏不好回嘴,真要回嘴只怕是她自己没趣,于是只好这样自我解嘲一番。可是在人家的寿筵上说丧,也算是狠毒诅咒了。不过凤姐也没在意,大概是醉了吧?
凤姐做生日,贾母组织大家凑分子,让尤氏牵头安排,尤氏对凤姐笑道:“你这阿物儿,也忒行了大运了。我当有什么事叫我们去,原来单为这个。出了钱不算,还要我来操心,你怎么谢我?”
凤姐笑道:“你别扯臊,我又没叫你来,谢你什 么!你怕操心?你这会子就回老太太去,再派一个就是了。”
尤氏笑道:“你瞧他兴的这样儿!我劝你收着些儿好。太满了就泼出来了。”
尤氏对凤姐酸意十足,到了收分子钱时又出了事:
只见凤姐已将银子封好,正要送去。尤氏问:“都齐了?”
凤姐儿笑道:“都有了,快拿了去罢,丢了我不管。”
尤氏笑道:“我有些信不及,倒要当面点一点。”说着果然按数一点,只没有李纨的一分。尤氏笑道:“我说你鬼呢,怎么你大嫂子的没有?”
凤姐儿笑道:“那么些还不够使?短一分儿也罢了,等不够了我再给你。”
尤氏道:“昨儿你在人跟前作人,今儿又来和我赖,这个断不依你。我只和老太太要去。”
凤姐儿笑道:“我看你利害。明儿有了事,我也丁是丁卯是卯的,你也别抱怨。”
尤氏笑道:“你一般的也怕。不看你素日孝敬我,我才是不依你呢。”说着,把平儿的一分拿了出来,说道:“平儿,来!把你的收起去,等不够了,我替你添上。”
平儿会意,因说道:“奶奶先使着,若剩下了再赏我一样。”
尤氏笑道:“只许你那主子作弊,就不许我作情儿。”平儿只得收了。尤氏又道:“我看着你主子这么细致,弄这些钱那里使去!使不了,明儿带了棺材里使去。”
尤氏对凤姐极嫉妒,可也极了解,凤姐贪财,贪污分子钱,尤氏心知肚明。可她也无可奈何,只能骂两句。
元宵夜放炮仗,贾母搂黛玉,王夫人搂宝玉,于是凤姐儿笑道:“我们是没有人疼的了。”尤氏笑道:“有我呢,我搂着你。也不怕臊,你这孩子又撒娇了,听见放炮仗,吃了蜜蜂儿屎的,今儿又轻逛起来。”——这个时候,凤姐正得宠,尤氏也趁机讨好她一把,对于大红大紫的人,如果你无法超越无法扳倒,又舍不得放弃核心利益敬而远之,那就只能讨好亲近,以便沾沾光。尤氏是个软弱的俗人,没什么清高傲骨,一切服从现实利益的需要。事实上,凤姐对尤氏虽然看不起,可大体的礼貌还是过得去,尤氏也说凤姐“孝敬”她。真正令尤氏不爽的大概还是凤姐的得宠与张扬之下,对比出自己的平庸与受冷落吧?偏偏凤姐又爱嘲笑她,她那多年堆积的钝感的心灵外壳,早晚也有被渗透的时候吧?
身为平民出身的豪门媳妇,尤氏显得有点先天不足,而贾家上下都是一双富贵眼,加上她自己本身并无过人之处,自然处处被人低看一等。
在贾母处吃饭,伺候添饭的人当着贾母的面,手内捧着一碗下人的米饭,尤氏吃的仍是白粳米饭,
贾母问道:“你怎么昏了,盛这个饭来给你奶奶。”那人道:“老太太的饭吃完了。今日添了一位姑娘,所以短了些。”......尤氏笑道:“我这个就够了,也不用取去。”鸳鸯道:“你够了,我不会吃的。”地下的媳妇们听说,方忙着取去了。一时王夫人也去用饭,这里尤氏直陪贾母说话取笑。
少奶奶吃下人的饭,这当然说明了贾家日颓,可是仆人们惯会看人下菜,若换作凤姐,一定不会有这种待遇。这还是在贾母的房间里呢,已经不顾体统如此。而尤氏还得加装不在乎,继续与贾母说笑。
后来尤氏在李纨处洗脸,丫鬟素云取来自己的胭粉给尤氏,笑道:“我们奶奶就少这个。奶奶不嫌脏,这是我的,能着用些。”李纨道:“我虽没有,你就该往姑娘们那里取去。怎么公然拿出你的来。幸而是他,若是别人,岂不恼呢。”
尤氏笑道:“这又何妨。自来我凡过来,谁的没使过,今日忽然又嫌脏了?”一面说,一面盘膝坐在炕沿上。银蝶上来忙代为卸去腕镯戒指,又将一大袱手巾盖在下截,将衣裳护严。小丫鬟炒豆儿捧了一大盆温水走至尤氏跟前,只弯腰捧着。
李纨道:“怎么这样没规矩。”
银蝶笑道:“说一个个没机变的,说一个葫芦就是一个瓢。奶奶不过待咱们宽些,在家里不管怎样罢了,你就得了意,不管在家出外,当着亲戚也只随着便了。”
尤氏道: “你随他去罢,横竖洗了就完事了。”炒豆儿忙赶着跪下。尤氏笑道:“我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讲外面假礼假体面,究竟作出来的事都够使的了。”
可见,不仅在荣府,即便是宁府也是全没规矩,仆人并不尊重尤氏,因为她“素日宽洪大量”,她的性格不善于钳制下人,加上她本身也没什么底气,所以凤姐总结宁国府的管理现状,头一件是人口混杂,遗失东西,第二件,事无专执,临期推委,第三件,需用过费,滥支冒领,第四件,任无大小,苦乐不均,第五件,家人豪纵,有脸者不服钤束,无脸者不能上进。从小丫头伺候尤氏洗脸的流程,对比探春洗脸时高高在上的气派,真是高下立判。
素日宽洪大量,其实意思就是尤氏身上的草根习气未脱。草根人士的特点就是没架子,阶级感较差,也许正因为如此,她才会在凤姐收了赵、周两位姨娘的分子钱时为她们鸣不平;才会在惜春驱逐入画时替她说好话。尤氏是个普通人,有着普通人的平庸,也有着普通人的热情。但是,草根阶级也是善变的阶级,利益驱动下,温厚的邻家大婶转眼就可能变成冷箭小人。看尤氏偷听邢德全与贾珍兄弟喝酒聊天,抱怨邢夫人吝啬,“乃悄向银蝶笑道:“你听见了?这是北院里大太太的兄弟抱怨他呢。可怜他亲兄弟还是这样说,这就怨不得这些人了。””偷听闲话,幸灾乐祸,尤大姐也显露了市井本色。不过这还不算最厉害的。
贾母生日时尤氏晚上园中正门与各处角门仍未关,犹吊着各色彩灯,命小丫头叫该班的女人,只找到两个分菜果的婆子,还拒绝工作,又听见是东府里的奶奶,就不大在心上,还跟丫头吵嘴说:"各家门,另家户,你有本事,排场你们那边人去。”
尤氏听了这话道:“你去就叫这两个婆子来,到那边把他们家的凤儿叫来......不为老太太的千秋,我断不依。且放着就是了。”
看来尤氏是忍无可忍,真的气着了。自己身边人不讲规矩那是自己的问题,可以忍;荣府老太太的仆人不尊重自己,当着老太太也要忍;如今没人处的两个下等老婆子也老实不客气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就成了压倒尤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终于爆发了。然而她爆发的方式倒像凤姐笑话里那个炮仗,看着房子大,却是个哑炮。
周瑞家的把这事件报告了凤姐,原因自然是因为与那两个婆子有私人恩怨,凤姐自然公事公办让捆了二人送去给尤氏发落。林之孝家的被找来给尤氏回话,园子管理不善,女总管自然有十分的责任。可是此时尤氏吃了几个饽饽,气也不那么盛了,大概也怕惹出太大的事,自己不好收场。小家子出身的软弱性又涌上来了,笑向林之孝家的道:“我不过为找人找不着因问你,你既去了,也不是什么大事,谁又把你叫进来,倒要你白跑一遭。不大的事,已经撒开手了。这是谁又多事告诉了凤丫头,大约周姐姐说的。家去歇着罢,没有什么大事。”
林之孝家的后来从赵姨娘处得知了原委,被赵姨娘挑唆,觉得此事小题大做,恰好被捆婆子的女儿来求情,她就故意支招让去求邢夫人的陪房费婆子。林之孝家的虽然自称是凤姐的干女儿,平日阿谀奉承极尽能事,私下却把凤姐与邢夫人的关系看得很透。明白邢夫人嫉恨凤姐得宠于贾母,而凤姐又不得不敬畏这个小心眼的婆婆。于是故意激化这种矛盾,报复凤姐和周瑞家的半夜叫自己跑腿。
邢夫人则纯属心眼小又没脑子的人,谁要是利用她来挑事端,她必然不负众望,于是跑去当着许多人陪笑和凤姐求情说:“我听见昨儿晚上二 奶奶生气,打发周管家的娘子捆了两个老婆子,可也不知犯了什么罪。论理我不该讨情,我想老太太好日子,发狠的还舍钱舍米,周贫济老,咱们家先倒折磨起人家来了。不看我的脸,权且看老太太,竟放了他们罢。”
凤姐听了这话,又当着许多人,又羞又气,一时抓寻不着头脑,憋得脸紫涨,回头向赖大家的等笑道:“这是那里的话。昨儿因为这里的人得罪了那府里的大嫂子,我怕大嫂子多心,所以尽让他发放,并不为得罪了我。这又是谁的耳报神这么快。”
王夫人因问为什么事,凤姐儿笑将昨日的事说了。
尤氏也笑道:“连我并不知道。你原也太多事了。”——此时在长辈跟前,尤氏又扮演起宽宏大度的好媳妇来了。
凤姐儿道:“我为你脸上过不去,所以等你开发,不过是个礼。就如我在你那里有人得罪了我,你自然送了来尽我。凭他是什么好奴才,到底错不过这个礼去。这又不知谁过去没的献勤儿,这也当一件事情去说。”
王夫人道:“你太太说的是。就是珍哥儿媳妇也不是外人,也不用这些虚礼。老太太的千秋要紧,放了他们为是。”说着,回头便命人去放了那两个婆子。——只要是跟宝玉无关的事,王夫人永远持和谐主义,哪怕是以下犯上也不要紧。她才不在乎她侄女的面子,侄女不过是她的一个管家工具。家庭大面上的和谐才是最重要的。
凤姐由不得越想越气越愧,不觉的灰心转悲,滚下泪来。因赌气回房哭泣,又不使人知觉。——此时的凤姐是最委屈的,好像见义勇为抓小偷,结果被包括苦主在内的人嘲为多事。连自己的亲姑母也不肯帮自己。
倒是贾母比较明白,评价此事道:“这才是凤丫头知礼处,难道为我的生日由着奴才们把一族中的主子都得罪了也不管罢。这是太太素日没好气,不敢发作,所以今儿拿着这个作法子,明是当着众人给凤儿没脸罢了。”
这事表面是仆人闹矛盾利用了主人婆媳间的恩怨,可是作为关键当事人的尤氏也是难辞其咎。先是生气,后装没事人,倒把凤姐晾在那里,她自己成了好人。这也算是她对素日压自己一头的凤姐一个有力的报复。有时候你一向觉得笨、看不起,不放在眼里的人,偏偏能狠狠摆你一道。因为他(她)弱小或者平庸,以至于你会忽略他(她)对你的喜恶和他(她)自身的能量,可一旦对方能量爆发,往往你已无还击之力,可见小人比枭雄更可怕。最终凤姐势败,其中是否也有尤氏落井下石之力呢?我不敢说曹公一定会这样写,但假如他真的这样写了,我绝不会感到意外。
我们常常问,这世界上究竟是好人多还是坏人多?其实好人和坏人都不多,真正多的就是不好不坏的普通人,比如尤氏这样的平庸的草根人物。在不同的情境下,能扮演不同的角色,有时成功,有时失败,有时可敬,有时可怕。
尤氏与她的小姑子惜春可称做人的两个极端。惜春是贵族的,清高的,无论在哪里都是那样。想来就算她有朝一日当了尼姑,也必定是个性鲜明的。俩人为入画发生的争执也十分精彩:
惜春道:“如今我也大了,连我也不便往你们那边去了。况且近日我每每风闻得有人背地里议论什么多少不堪的闲话,我若再去,连我也编派上了。”
尤氏道:“谁议论什么?又有什么可议论的!姑娘是谁,我们是谁。姑娘既听见人议论我们,就该问着他才是。”惜春冷笑道:“你这话问着我倒好。我一个姑娘家,只有躲是非的,我反去寻是非,成个什么人了!还有一句话:我不怕你恼,好歹自有公论,又何必去问人。古人说得好,‘善恶生死,父子不能有所勖助’,何况你我二人之间。我只知道保得住我就够了,不管你们。从此以后,你们有事别累我。”
尤氏听了,又气又好笑,因向地下众人道:“怪道人人都说这四丫头年轻糊涂,我只不信。你们听才一篇话,无原无故,又不知好歹,又没个轻重。虽然是小孩子的话,却又能寒人的心。”
众嬷嬷笑道:“姑娘年轻,奶奶自然要吃些亏的。”
惜春冷笑道:“我虽年轻,这话却不年轻。你们不看书不识几个字,所以都是些呆子,看着明白人,倒说我年轻糊涂。”
尤氏道:“你是状元榜眼探花,古今第一个才子。我们是糊涂人,不如你明白,何如?”
惜春道:“状元榜眼难道就没有糊涂的不成。可知他们也有不能了悟的。”
尤氏笑道:“你倒好。才是才子,这会子又作大和尚了,又讲起了悟来了。”
惜春道:“我不了悟,我也舍不得入画了。”
尤氏道:“可知你是个心冷口冷心狠意狠的人。”
惜春道:“古人曾也说的,‘不作狠心人,难得自了汉。’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为什么教你们带累坏了我!”
尤氏心内原有病,怕说这些话。听说有人议论,已是心中羞恼激射,只是在惜春分上不好发作,忍耐了大半。今见惜春又说这句,因按捺不住,因问惜春道:“怎么就带累了你了?你的丫头的不是,无故说我,我倒忍了这半日,你倒越发得了意,只管说这些话。你是千金万金的小姐,我们以后就不亲近,仔细带累了小姐的美名。即刻就叫人将入画带了过去!”说着,便赌气起身去了。
惜春道:“若果然不来,倒也省了口舌是非,大家倒还清净。”
尤氏也不答话,一径往前边去了。
尤氏是嫂子,不得不让着惜春,加上她没有文化,其实不能明白惜春在说什么,自然在辩论中落了下风。在她看来,人情、关系、和谐,这些是生活的本质,是最重要的。无论背后是多么肮脏不堪,表面那层温情面纱是一定要好好保留的。这也是多数中国人的想法。虽然自己也对现状不满,但无力改变,也没有勇气背叛和放弃现有的一切,于是只好勉强维持着,逐渐自己也成为这可悲现状的一个组成部分。
尤氏的经历其实也是个古代现实版的灰姑娘,不过从没有人把她与灰姑娘联系起来,因为她的生活太平庸了。人们宁可从童话中谋求对现实的美化,即便在整部书里,尤氏也是最容易被人忽视的重要角色之一,因为她太现实了,读者从她身上看到的只是自己一地鸡毛的现实生活的映射。
随笔整理:谈谈我最爱的红楼梦人物——尤氏
这是一篇用以自HIGH自留念的文字。预警:有配图,而且文末多图。
还是以碎碎念开头吧:
前天偶然打开APP,看到了自己给一篇写尤氏的文章的好多评论。当时,我就为了发评论而注册了的账号,然后一个下午都用在码字、打评论上了。想想不整理一下当时码字的成果,似乎有点可惜呢。
下面的超链接是我评论的那篇文章,如果有人看我的这篇文字,我在此表示强烈推荐。我的评论基本上是对原文的补充和感叹,要结合原文看才能更加完整地了解尤氏这个人物,尤氏的很多亮点——颜值、气质、能力与事迹等等,在原文中都有体现。我评论中的“楼楼”自然是指可爱的作者大人~再次向作者笔芯❤:http://www.jianshu.com/p/1523c6d757c5【红楼梦人物】你不知道的尤氏By木多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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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戴敦邦绘制的白描红楼人物像中的尤氏画像)
我好爱尤氏。自从留意到她隐藏的亮点,就一直很喜欢她。
十一岁左右时,我看的还是少儿缩略本,还没看出她不是贾蓉亲妈,把她归到王夫人一流的中老年女主子中去了,没有多注意她。
大约两三年后,我开始读通行本,展现在我眼前的剧情一下子丰富起来了。我开始注意到尤氏了。我感觉她在凤姐大闹宁国府时被作贱得太过分了,加上楼楼说的那些表现她没架子的事件,而且她这样身份(东府当家主母、贾府族长夫人、三品威烈将军夫人……)的人居然还有个带了俩拖油瓶的继母,更不堪的是那贾珍贾蓉父子还拿她那俩继妹当粉头!当时我就觉得:哎呀,这堂堂当家主母尤氏,怎么会这么可怜呀。
贾蓉撺掇贾琏偷娶尤二姐东窗事发被凤姐骂时,我注意到凤姐有提到他死去的亲娘,再加上后来中秋节宴会上尤氏被贾母打趣后说自己和贾珍是十来年的夫妻(贾蓉当时都二十好几了——小说一开篇贾蓉就十六岁了,这明摆着不是亲生的呀),我才明白原来她是贾珍的续弦妻子。
关于尤氏的年龄,我是这样理解的:《红楼梦》的时间跨度还是有好几年的,大概从黛玉进府到贾母打趣尤氏的那个中秋,过了有十年,看贾兰的年龄变化就知道了:从李纨出场时他五岁到作姽婳词那里十三岁,不久,贾敬死后,到上面的中秋宴又过了两年多。贾蓉在故事一开始是约十六岁,过了十年大概就二十六了(还没子嗣,这就是末世之相了)。尤氏作为续弦妻子,应该至少比贾珍小几岁,就以贾珍十五六岁得贾蓉为例(古代长房长孙一般结婚早生育早),贾蓉十六岁时他也就是三十出头,过了十年左右,又成为“奔四十的人”,大约也就是刚四十岁左右吧,尤氏估计那时才三十出头呢(大于三十也就开始奔四啦,并且她必然是要随着贾珍说的),比贾蓉大不了太多,并且我感觉她比李纨年龄也大不了几岁,还是比较年轻的。
我有看到,尤氏在应贾母之命帮凤姐办生日(尤氏“办得十分热闹”啊!什么耍百戏的说书的都有,大家都去打点取乐呢!)前,就暗暗指责凤姐“剥削苦瓠子(赵姨娘、周姨娘)”,后来还悄悄还了她们钱;而且在宴会后凤姐贾琏闹起来(琏二爷精虫上脑惹出的风波→_→)都拿平儿出气、凤姐闹到贾母处、贾母一开始误会怪罪平儿时,书里明白写着是尤氏帮平儿说话主持公道,当时我就想着,这尤氏历经豪门风雨也没失了良心,真可贵。
虽说她可能没有凤姐那么能说笑取悦众人,但其实看全书中她的话语,也称得上能说会道:故事前期中期和凤姐相互揶揄打趣自不必说;至于贾母对她的态度,其实也还是信任慈爱的,贾母相信她的办事能力。我觉得老太太其实对她也是喜欢的。尤氏带头偷窥聚赌(真会玩!)那一回中,尤氏回东府前,是在西府陪老太太说话取笑,从中午到晚上天黑,好几个小时,也挺久的,如果她真的笨嘴拙舌、老太太也不喜欢听她说话或者不耐烦应对她的话,完全可以随便寻个理由打发她回东府家去、不听她说下去了,再说尤氏那么会察言观色的一个人,如果贾母不耐烦她是会察觉的。至于上面提到的那个中秋节上,尤氏说笑话还没说完贾母就睡着了,很多人觉得这是贾母不买尤氏的账的表现,但我倒觉得是作者为了烘托本该热闹却实际凄冷的气氛故意写的呢。贾母过生日有积福佛豆儿,也是叫凤姐尤氏一起吃的(不算后来添上的喜鸾四姐儿的话——何况这两个小姑娘也是贾母喜欢的)。
而且,尤氏吐槽的功力也是有的,抄检大观园后,她对李纨说,“咱们家下大小的人只会外面假礼假体面,究竟作出来的事都够使了”,洞若观火,和探春在查检时的控诉异曲同工。她看到世家子弟赌博(就上面说的偷窥到的2333)时,也对他们有一些吐槽,这说明她至少是知廉耻的。可恨贾珍贾蓉父子混账,老的完全听不进劝,偏生是尤氏吃穿住行都要依之靠之的人;小的呢,则基本是由于有个不仅爬灰绿了自己一头草、还敢叫小厮啐他的作死父亲,而变逐渐得扭曲淫逸,干脆和老子一起末世狂欢。偏贾蓉又不是尤氏生的,年龄又不比她小很多,尤氏身为出身比较寒微的继母,不好深管。而且,贾蓉至少在表面上,比起贾珍似乎还更听尤氏的号令:贾母等人清虚观打醮,若不是贾珍一顿狠克,贾蓉的态度就是偷懒耍滑不配合。而尤氏呢?叫他去请西府的人来贾敬寿宴,他老老实实去;正月叫他去宫中领东西,他也乖乖地去。贾蓉放肆,尤三姐也会拿尤氏压压他:“等姐姐来家,咱们告诉她。”这话一出,贾蓉也会“滚到炕上告饶”。说明至少在明面上、当着尤氏的面,这家伙还是不敢乱来的。他和贾珍这对“聚麀”之徒,估计最喜欢像撺掇贾琏娶尤二姐那样(告诉尤氏之前先让贾琏、尤二姐、尤老娘都答应了),先斩后奏了再说,再说有尤氏继母尤老娘那么个卖女为生的昏庸老太婆,作为亲妈不但不管还积极地把两个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尤氏估计对这些乌七八糟也和对尤二姐与贾琏的婚事态度一样,觉得太不妥太糟心,劝?我想她是说了抗议了,然而也只能做到这一步,否则她就自身难保了,然而规劝对于狂欢不休的贾珍父子来说,就像浸水的子弹壳,哪有实效!这些家伙最多当面老实一点,背地又动了多少歪脑筋搞起来。可怜尤氏也只能“由他们闹去了”。
既然规劝无效,尤氏也会无奈寒心的,于是对于他们父子的一些行为干脆选择看戏。比如带头偷窥聚赌,她是很想知道贾珍他们究竟在干嘛,并且也挺不放心。她对聚赌的行为也是有吐槽、很不满,但我觉得这里看热闹的成分也是比较明显的,而且还是带着儿媳妇、贴身丫鬟、婆子们一起看!哎哟好个珍大奶奶!虽然宁国府的不堪大部分还是由于爷们太不要脸,但这种种心病也一直深埋在无力回天的尤氏心中,因此后来赶走入画事件中惜春和她争吵时戳中她的这一痛处(宁国府乌七八糟),她说出的话才比平时要狠得多,但书里也明确写到她还是有注意让着这个小姑子的——无论争吵前、争吵刚开始时还是争吵后。
尤氏和惜春争吵不欢而散后,去了大观园。探春问她是谁和她吵时问她说:“四丫头也犯不着啰唣你,却是谁呢?”这能说明至少以往尤氏和惜春相处还是比较和平的,而且惜春的下人等用度都是宁府供给,哥哥贾珍身为成年男主子又不可能随便进园子来,那就只能是尤氏在打点这方面。生活上,尤氏对这个嫡亲小姑子是好吃好喝供着的。这些细节我认为就像贾母和黛玉的对话一样,书里不必写出来。不过可惜不会读书写字、年龄有“代沟”、个性和出身背景又不同的尤氏估计和小姑子惜春交不上心。从宝玉等人的生日宴会上尤氏和姐妹、丫鬟玩成一片——又是划拳吃酒又是围观湘云醉卧——来看,她和这些姐妹平时关系至少还是过得去的。
书中写过,贾母大寿开宴会,尤氏在荣府帮忙好几天的时候,是住在李纨房内的,就像之前湘云来贾府时,和宝钗或黛玉同住一样。请容我yy一下这妯娌俩同床而卧、枕边衾里话家常的样子哈^_^而且,上面提到的那个尤氏对贾府乱象的吐槽,是她对着李纨说的,话语毫不拐弯抹角,可见这两人还是比较亲厚的。接下来不久,尤氏在听到探春说出打王善保家的经历后,也把和惜春争吵的事告诉李纨和探春等人了!我感觉从探春回答说惜春孤介太过又傲来看,惜春以外的其他姐妹们是会理解尤氏的难处的。
(划重点敲黑板2333)关于尤氏的颜值,其实曹老是有逗露的。《红楼梦》中姓尤的“尤物“”恐怕不只是她那俩继妹呢。
我初读那回目“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死金丹独艳理亲丧”时,还纳闷这“独艳”是何许人也?那时我还没弄清楚尤氏和贾蓉的关系,真以为她是和王夫人差不多大,根本不会往尤氏这边想。
然而我又看了看这回的内容,发现:天呐,这写的“独艳”居然是指尤氏!!
能以“独艳”对“群芳(这可是包括黛玉宝钗李纨晴雯芳官等等等等一大票个性、地位、美的方式都各不相同的美人啊)”,厉害了尤氏!
当时我真的惊呆了!毕竟“艳”指人指的就是美女,如果尤氏水准不够,老曹大可换个标题。另外,”千红一窟(哭)”“万艳同杯(悲)”都是曹对他笔下他所钟爱的女儿们的悲剧的概述。看来这“芳”啊“红”啊“艳”啊的,曹老肯定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用的。结果,他还有用在尤氏身上。他对尤氏的态度,应该主要还是褒义的,是赞叹惋惜她吧。
不过令我觉得可惜甚至不开心的是,阿凤协理宁国府的故事,洋洋洒洒多少字!然而一个那么惊艳那么吸睛的回目,对应的前半部分怡红院夜宴倒是写了不少,可是后面本应是“半壁江山”的尤氏展才干理亲丧的故事,写出来却才那么几行!老曹啊老曹,你也该像贾母自嘲的那样,请贾赦说的那个治偏心的针灸婆子针一针才好!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么简洁的故事就以足够展现尤氏以一当十的魄力和有条不紊的风度,没有哪个不长眼的奴仆瞎闹腾,而且贾敬的丧仪虽然没有铺陈了写但面子上不可能比从前他孙媳妇的更差,起码当得起书中的“焜耀”二字,也是让外人赞叹不已的。此外,在尤二姐事发之前,凤姐还是会拖着病体扎挣过来帮尤氏料理丧事的,可怜这两人关系后来竟降至冰点。不过你看,凤姐这时可以挣扎着来帮忙,反观之前秦可卿的丧事上,根据书里现有的描写,尤氏绝对没有病到一连这么多天都爬不起来的地步,这也暗示了尤氏当年撂挑子的主要原因是她自己不想管,心病所致。
这贾敬葬礼办起来了,尤氏两继妹尤二姐尤三姐也跟着尤老娘来贾府了。尽管尤二姐尤三姐和贾珍父子的丑闻一定让尤氏暗里恼怒难堪,但是我们也可以看到她的娘家还确实是就只剩了这几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亲人了,尤氏不是那不顾兄弟姐妹侄女儿的“铜心铁胆”邢夫人,没有不管她们的死活。尤老娘在尤三姐死后不久应该是也死了(张华告贾琏等时说:亲家母一死,你们就接进去做二房;凤姐带尤二姐禀告贾母时说:“(尤二姐)新近父母姊妹一概死了。”(……这里你又让尤氏情何以堪啊);并且凤姐去“金屋”接尤二姐时完全没提到尤老娘的在场),这下子尤氏可能也只好过问尤二姐的起居了。凤姐去接尤二姐的时候,尤二姐说过,她那里的事务都是“家母和家姐商议主张”的,这家姐不是尤氏却是谁?凤姐之后来宁府大闹一场,又是狠狠作贱尤氏又是敲竹杠的(哇我好心疼尤氏啊看到那里),尤氏他们又处处理亏(国丧家丧期间贾琏偷娶新欢,还被告官了,偏女方又是尤氏的继妹),只得挨着受着,本来已经很没脸,尤氏心里已经记上一笔了,更何况凤姐把尤二姐人也带进自家门了银子也带走了,结果还明枪暗箭把尤二姐逼死了(不过吧,我虽然对尤二姐有恻隐之心,但凤姐斗二奶的手段还是很让人服的,再说尤二姐自己也有不妥之处。不过看到凤姐闹宁府作贱尤氏,我真是心疼死珍大奶奶了!这时候其他人都先靠边站去,我只想为尤氏一哭/(ㄒoㄒ)/~~),这无疑又是让尤氏更加没脸更加孤苦,这时的她才是娘家的人“都死绝了”的那个人呢!这必定让尤氏心里对凤姐怨恨、不满大增,所以看到好久以后邢夫人给凤姐没脸时尤氏推脱,我选择了理解、原谅这可怜的珍大奶奶。
关于尤氏为什么没有进入金陵十二钗正册的问题,我觉得有这几种可能:
一、可能是因为她虽是正妻,但是填房,没有原配地位高,而正册全是千金小姐或者原配嫡妻。副册的香菱只是被拐卖强夺到薛家后仅做了妾,但她的出身可是正儿八经的独生小姐呢。她父亲甄士隐还能给贾雨村写荐书一类的到京城,可见甄士隐的来头可能还不仅仅只是个小乡绅呢。尤氏和香菱这方面其实有点像,只是时间上略略调了个个,尤氏是出身不高(而且娘家后来越来越差),从书中一次称尤老娘为“尤老安人”来看应该尤氏的父亲曾经是六品官员(没见过随便以“安人”为别的尊称的),只不过结婚以后表面上的名头好了很多,成了三品诰命夫人、族长夫人、长房主妇。
二、可能是老曹写好正册名单时,贾珍老婆是谁他都还没决定好,何况副册又副册的名单他似乎也都还没拟好呢。秦可卿、尤氏,还有贾蓉后妻许氏(这个老是被人弄错,老曹原文也确实藏得深)的姓氏都出自百家姓“朱秦尤许”一句,从这姓氏顺序上看尤氏可能是老曹晚于秦可卿构思出来的。
三、是我最希望能发生的一种可能:尤氏的结局不属于薄命一类。我曾经看到一个新浪博主写有关尤氏的文章时(20171031更新:我找到了!《红楼梦》之尤氏——千里搭长棚,何处是我家?_獏梦獏梦_新浪博客)写道,如果贾府败落,宁可尤氏改嫁到什么村野去也“不希望她在那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流浪”。他想象了改嫁后的尤氏在村口剥豆荚,风雪年夜时在温暖的桌前笑吟吟地操持年夜饭……唉呀妈呀,真戳我泪点。我也是对尤氏的结局,怀有这样的私心和希望的。
某些说什么尤氏是因为在老曹心中是极端自私的才进不了十二钗正册的家伙,我改变不了你们这样的观点,当然我也坚决不会认同!我不否认尤氏有她图自保、自私的一面,但是你要想想你眼中红楼梦里老曹所赞扬称颂的人物中,有她这样图自保心理的人难道不多吗?尤氏对于宁府乱象、贾珍父子,那是有心无力越描越黑好不好!你说她居然能容忍什么聚麀之类的,你怎么不问问人家想忍吗,她劝了人家不听,她又有闹的资本吗?真闹起来对谁有好处?只是更加坐实流言,让这宁国府更加给外人增添口舌之实、更加遭人耻笑不屑吧!你能说你的观点,我也可以说:她是万般无奈,都酿成心病了,只是平时没有爆发而已。夜深人静之时,想必尤氏也有过不少辗转难眠、羞愤饮泣的时候吧!这相当可怜啊好不好?人家为了生存不得已打断了牙齿往肚里吞,她的处境真的是错退一步就可能无法回头。能活下去的话为什么要葬送自己宝贵的生活与生命?我诚心祈祷她是能够顺利地活下去直至善终的。
她的婚姻,还有其他很多事,都不是她所能决定的。其实就算她能够善终,就宁国府那个样子来看,我也觉得她够得上“薄命”二字了。
脂砚斋评论过尤氏有犯什么七出之过于从夫,有人认为尤氏最后会像阿凤一样被休掉,我想了想这个观点不能站住脚。首先,七出——“不顺父母、无子、淫、妒、有恶疾、多言、窃盗‘’中没有什么“过于从夫”,估计因为过于从夫是尤氏明显的缺点(但更是无奈),脂砚斋也叹息一回罢了(脂砚斋在批语里不止一次称赞过尤氏)。其次除了七出以外还有三不去呢:“有所取无所归”“与更三年丧”“前贫贱后富贵”。第一条就是妻子如果被休了无家可归,是不能休妻的,可怜尤氏不就是这种情况吗?第二条是和丈夫一起为父亲或母亲守孝三年的不能被休,前八十回尤氏都很快就要为公公贾敬守满三年了。至于尤氏的婆婆,不好推测尤氏有无为她守过孝,但有一个贾敬都够了。三不去不适用于有恶疾或者淫者,但是尤氏这两者应该都不是啊。我非常讨厌有些对尤氏满怀恶意的推测——就尤氏那境遇哪里是干得出爬灰、养小叔子的事啊?至少从贾珍对尤氏的态度、尤氏三观挺正有羞耻心和尤氏敢在秦可卿葬礼上撂挑子(她占理有底气)来看,尤氏没有做爬灰的事,养小叔子她更是不敢。尤氏的身体也不错,从来没有一处写她真的病了,除了那次胃疼可能有一半是真的——被贾珍气的。
关于贾珍和尤氏的关系好坏,我也觉得至少还是过得去的,不过相敬如宾啦恩爱啦什么的就免谈了,应该差不多就是一方高攀另一方低就的婚姻的典型相处模式:总体上尤氏乖乖听话顺从贾珍,劝不进去就不再劝,“闹得最凶”也就是知道爬灰这样万人不齿的事后沉默撂挑子以示反抗而已。尤氏吃穿住行等物质以及名分什么的全靠贾珍提供,而贾珍也需要尤氏这样一位续弦正妻:颜值和风范拿的出手、乖乖听自己话不敢造次、帮他一起做好两府情感联络沟通工作、家事处理得差不多过得去(其实因为他贾珍,人家尤氏开展当家工作受限不少,不然她能做得更好)、打理好自己后院(尤氏和姬妾们关系还不错)……虽然贾珍新欢不断,不过尤氏还谈不上守活寡。书中宁国府除夕祭宗祠那回贾珍回房与尤氏吃毕晚饭后,“一宿无话”,这倒不是说什么这两个人一整晚不说一句话,而是中国传统小说的惯用语之一,是表示一夜过去,没有什么可记叙的套话,红楼梦里多处出现。在这个“没有什么可记叙”的夜晚,贾珍和尤氏有没有做什么呢;-) 这就可以留给我们去开脑洞了O(∩_∩)O估计那时候以像贾珍尤氏这样的夫妻相处模式的伉俪也不少吧,只是男方绝大部分没有贾珍这么荒淫无耻罢了,他们的日子也是能过得下去的。另外,中秋宴会上尤氏被贾母打趣时脸都红了,也说明她……还不是很冷淡麻木嘛;-)
尤氏的年龄还有一处逗露:绣春囊事件。凤姐在被王夫人质问绣春囊是谁的之后还把祸水往尤氏身上引了引呢,说尤氏“不算甚老”,暗指绣春囊可能是尤氏的。另外,在“独艳理亲丧”之前的老太妃薨逝事件中,两府协商后,报了尤氏产育(生娃了!)让尤氏留下来理事——一说明尤氏有一定的能力理家管家,二也能说明尤氏还处于育龄中,不然怎么能用这种借口。我估计这样看来,尤氏也就比凤姐大个五六岁吧,至少以现在的眼光看来半老徐娘的年龄门槛都还没踏入呢。
最后再简单谈谈尤氏和“儿媳妇”们——贾蓉的两任妻子的关系——说是两个辈分,但其实年龄大概相差不是很大,加之尤氏本人比较没架子,因此代沟方面应该是比一般的“婆媳”要小不少的。
首先是尤氏对秦可卿。尤氏最初对秦可卿确实是很好的,尤氏本身心善,秦可卿也是个好媳妇,值得人疼,尤氏如果能多一个左膀右臂,那多好呀!尤氏听说秦可卿的病可能有办法好,反应是“心中甚喜”。秦可卿对好友王熙凤也有说过公公婆婆都亲女儿似的疼她(爬灰是万万不能和凤姐说的/(ㄒoㄒ)/~~),王熙凤也对她说过“你公公婆婆听见治得好你,一天十斤人参都行。”都写到这份上了为什么有的人还要认为尤氏对秦可卿就是虚情假意呢/(ㄒoㄒ)/~~
这样我们也可以想象,尤氏确认了爬灰的事实后,心里该多痛苦崩溃啊ToT
然后就是尤氏对许氏。贾蓉的后妻许氏也与尤氏挺亲近,经常帮尤氏处理家事什么的,也跟着尤氏一起偷窥过贾珍等人聚众赌博wwww尤氏对同为续弦的许氏可能怀有同命相怜的心情吧。许氏很回避贾珍的,估计尤氏或者贾蓉等人有旁敲侧击过吧,谨防悲剧啊。
总的来说,我很是为尤氏感到难过和惋惜。
因为丈夫兼家长贾珍等人制造的宁府的极端乱象,她发挥的空间太有限,做不了也不能做的事情太多,这让她显得似乎是属于缺乏能力、只一味懦弱忍让的人。但是在能或者需要发挥本领的时候,她的亮色是可以捕捉到的,原作有锤,完全不是YY。很可惜的是,关注她、捕捉到她的亮点的人太少,书中人如是,读者亦如是。
尤氏故事一开篇就站在了青春的尾椎上,通常是作为一块好布景板出现在众人聚会、活动的场景当中。她没能享有过大观园内女儿们那样的真性情豆蔻年华,也没有机会在书中展示她那时的生活经历,读者没能见证这朵艳丽的花盛放最绚烂的时刻,这朵花甚至连个名都没有。尽管她还是开着的——表面光鲜却无力脆弱地开放着,挣扎的机会并不多——就已在风雨中不可抗拒地走向凋零。
尤氏这样隐藏得深沉、也悲哀得深沉的悲剧在心中我产生的震撼,甚于金陵十二钗册子中的女儿们!
呜呼!
“赫赫宁府一枝花,独艳孤芳自嗟呀;
风吹雨打有落时,便入流水赴天涯;
一人怎渡欲沉舟,独木难支将倾厦;
荣华终是镜中物,且莫痴迷任由他。”
我亦不愿她最终在那一片白茫茫的大地上流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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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谈谈87版红楼梦电视剧中的“尤氏”演员:
1987版这么经典的红楼电视剧是我对尤氏好感度进一步UPUP的一大原因,尤氏这个人物的演员选取和剧情设计我都非常喜欢(除了最后两府被抄后宁府人物的镜头都丢了这点让我很遗憾),演员端庄优雅,大方得体,贵气而古典,有独特的美丽,气质是我极为欣赏的类型!曾是广西话剧团演员的尤氏扮演者王贵娥老师,和邢夫人扮演者夏明辉老师、贾珍扮演者李志新老师等,前期都是选演员组的成员,其中王老师和夏老师多次搭档共行动,宝钗、凤姐、湘云、平儿、柳湘莲等角色的演员都是她们挑中的。王老师还做过剧组收发,“黛玉”陈晓旭的自荐信她也过目过,后来还用陈晓旭在信中附上的诗句和她打招呼呢。
王老师还和演宝玉、黛玉、凤姐的演员一起写了一本书《宝黛话红楼》讲述他们在剧组的生活故事,这本书还挺有意思的,老师们文笔都不错。王老师写的章节名叫《“选美”纪实》,主要讲选演员、定角色的故事,很幽默生动!字里行间看来还可以知道,王贵娥老师是喜欢诗词的。此外,我觉得王老师不仅气质超级超级好(即使是过了三十多年后的现在,这位演员老师气质依然很好!!!!),而且我看到她有在接受采访的时候为黛玉、宝钗等的演员说话、主持公道(想起了尤氏为赵周姨娘和平儿等抱不平2333),感觉挺热心,又得体。我好喜欢尤氏,也好喜欢这位演员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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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尤氏画像和王老师的一些剧照收尾(侵删!!!)。prprprprprpr
先来几幅尤氏画像:
作者赵成伟。作认真思考状的尤氏!当家的尤氏经常离不开对牌呀~
作者吴良柱。妈呀好粉嫩好可爱,我反复确认了拍卖网站的信息,的确这幅画中是以尤氏为主题,虽然衣服比我想象的最嫩的还嫩2333333
截取自1989年广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红楼梦人物辞典》245页,难得一见啊!好喜欢!
接下来是1987版连续剧《红楼梦》的“尤氏”王贵娥剧照:
我觉得王贵娥老师气质一级棒!
定妆照之一
定妆照之二
这簪子……真的会是……?不敢想下去……
王熙凤协理宁国府,中间的是尤氏。阿凤你在我家这么张扬,陪房又如此得意忘形,本宝宝不开心了,不吃你带的东西~
谒见元妃时,端庄贵气也不逊于她。
也有穿过这么粉嫩嫩的衣服呢!
大家的表情都好萌好可爱。尤氏凤姐曾经也算是相处融洽的两妯娌呀……
后来就闹崩了……(尤氏站姿好端庄prprprprpr)
凄清的中秋宴。这一集里尤氏也美美哒。
彩蛋:王贵娥老师在2010版新红楼梦里又扮演了角色,而且还是尤氏的继母——尤老娘!
二三十年的岁月过去了,当年的“尤氏”变成了现在的“尤老娘”……
气质比原作中尤老娘好太多了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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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次还继续HIGH,继续贴87尤氏剧照、整理喜欢的尤氏相关评论文章和同人文等等的链接2333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