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写作中的轻松搞笑文风
生活中充满苟且,落魄和无奈,即使平步青云,鱼跃龙门,也有忽入低谷、不尽如人意之时。有这样的文章,它给你一个宣泄口,让你哭、让你痛,替你忧伤、替你痛骂。在这些文章里,当生活践踏而来,指天指地大骂一场,恶气吐尽,卷土重来浑不怕;当生活暗不见天日时,于绝处大哭一场,相信雾霾散尽,黎明即将到来。
还有另外这样的文章,它们或读懂看透了生活的颠簸劫难,以嬉戏笑闹之姿,让人感到所谓颠簸劫难,不过门庭前花开花落;它们或拥有一双洞察世间丑恶的眼睛,带着对善良、美好的守护和怜悯之心,鞭笞、嘲讽世间的丑陋和恶劣;它们或秉持赤子之心,以欢乐纯粹之态,还你一片轻松自在的净土,洗净荆棘和戾气,继续前行。这类文章,在当代网文里,我们称其轻松文、搞笑文、喜剧文。
虐文、悲剧有很大片市场,许多人会在找虐中寻找意义和价值,但也有许多人表示生活有不能承受之重,再也受不住二次元世界里还要被虐文、悲剧侵袭和虐待,然而极少人会排斥或拒绝轻松幽默的喜剧文。一本轻松搞笑小说常令人捧腹大笑、掩卷难释,突然觉得人生是如此有趣。即使影响不了人生轨道和价值取向,在当下那一刻,获得会心一笑,沐浴瞬间阳光,汲取一丝能量,也是难能可贵的事情。
因此,轻松幽默(喜剧)文风写好了是极容易流行的,如民族斗士鲁迅先生,除了中学教材里正义凌然的面目,他更为人喜爱的是以嘲讽笑骂姿态的文字;如当代文学奇才王小波,多少人拜倒在他有趣的灵魂里,多少人遇小波惊呼:"这个世界上好看的脸蛋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如王小波这般睿智、有趣、理性又特立独行的人,你很难遇上第二个";如台湾知名作家三毛,生活中的智慧与趣味的《撒哈拉的故事》,一经出版,便惊艳了世界;还有80后文青代表韩寒,当年的《三重门》、《新概念文学》的惊鸿一瞥,到成名后的《他的国》《一座城池》,无不是以风趣、辣讽的笔调赢得无数年轻读者的青睐。然而轻松幽默文风又是极难模仿学习的,君不见上述提及的作者们仿佛是上天赋予了有趣、睿智的灵魂,造就了他们风趣幽默的文笔。
这回就让我们一起好好琢磨一下喜剧文,希望通过作品分析,可以窥见那些擅长风趣幽默笔墨的作者们内心的独特,不期待一蹴而就掌握风趣幽默文章的写作技巧,惟愿找到一条道路:通过反复练习、反复揣摩,获得能够撩拨人生趣味的笔触。
一、品味不同类型喜剧文章的语言特点,从模仿语言调调开始
(一)讽刺喜剧文章:借用戏剧概念,讽刺喜剧文章以社会生活中的否定事物为对象。因作品中被讽刺人物失去历史的真实性和现实意义的行动,呈现出滑稽的状态,形成讽刺笑果。其语言通常呈现出以下几个特点:善用映射隐喻(言外之意)、嘲讽式语言情感色彩、语序词性随语境的创意调整、人物语言表达言外之意、语言的多重性和不可穷尽性。
代表人物包括鲁迅、韩寒、王小波等。
【案例一】鲁迅《非攻》
鲁迅这篇《非攻》映射隐喻手法使得出神入化,人物、用语皆为映射,如上面文段中"募捐救国队",即为影射当时国民党政府的欺骗行为。在日本帝国主义的侵略面前,国民党政府实行卖国投降政策,同时却用救国名义,策动各地它所控制的所谓民众团体强行募捐,欺骗人民,进行搜刮。想象一下,墨子如已经疲惫不堪的劳动百姓,四处逃窜,剩下个不值钱的破包袱都要被半路募捐了,实在是又可笑又讽刺!
另外,鲁迅善用人物语言表达言外之意。上面的文章片段中,借墨子不堪无奈的语调,透着对生活的清醒认识。
【案例二】韩寒《可爱的洪水猛兽-大师们,我们无条件臣服于您》
一是独树一帜的韩式嘲讽语言特色,大标题"大师们,我们无条件臣服于您",已然令人忍俊不禁,文章里里外外无不在嘲讽沽名钓誉的所谓大师,而韩寒又是在言论方面最叛逆不羁的,一口一个大师,一口一个臣服,嘲讽的辣味直令一众大师面红耳赤。
二是韩寒文字就是替自己发声,就是韩寒自己本人的语言,如"您的小名叫正确吗?"多为反问句式,带点俏皮的隐喻。
【案例三】王小波《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某章讨论到关于电影小说文化的问题,以内地电影《庐山恋》作为案例。
上面这一段案例里王小波的嘲讽式语言比起韩寒多了一些余韵,嘲讽得没有那么直白,你得整段读下去,才恍然:噢原来这一段不是夸,是嘲讽啊!汪小波在他的短篇散文里,喜欢用有逻辑的语言完成嘲讽。比如上文就是引出“格调”概念,通过《庐山恋》电影里的场景论述电影的高雅与低俗格调,从而衬托改革开放初期不敢真言、不敢表现真实情感的文化现象。
这里顺道插一句:韩寒的格调跟王小波的文风很有些类似,但如果说韩寒模仿王小波,韩寒大抵是要写一篇文章辩驳一番的吧。
(二)欢乐喜剧:主旨在于表现那自由自在的生命,表现人生的甜美、青春的幸福、无拘无束的享乐。
如顾西爵、酒小七等网络言情小说作者的作品,行文如人物日常言语般轻松自如,而代入人物往往是聪明俏皮的女性角色,语调中或带着现代女性的傲娇自得或融合着年轻人无畏无惧、作天作地的可爱特性。
网传唐七抄袭大风刮过的文风,随意截取出来对比,反复咀嚼,竟然咀嚼出点林黛玉说话的味道—弯弯绕绕、调侃敲打、语风优雅。
酒小七的文章这类逗逼又清新的对话俯拾皆是,这类对话绝妙地体现了人物性格和相互关系,而且也很符合现代读者热爱的轻松不费脑的口味。
(三)荒诞喜剧:在现代西方社会中,把人生最深层的苦难与死之最终被扭曲,送进颠倒的喜剧王国,便构成荒诞喜剧,或曰怪诞喜剧。
一度君华的言情小说文风属于猎奇派的,他的故事情节和人物对话读起来会有些荒诞,甚至有些人物性格显得非常扭曲、非主流,可偏偏在他的文章里,这种扭曲非主流的语言和人物形象是存在即合理的。单是研究语言对话风格,跟酒小七、顾西爵、随侯珠略有些类似,但是因为酒大等人擅长喜爱写校园青春文,而一度君华的人物不是大魔头就是小变态,因此语言设计上还是不一样的,不是简单的打嘴炮,多了一些喜剧、相声里的包袱技巧。譬如上文中,就巧用了包袱技巧“三翻四抖”,但这一小段里其实只是翻了2翻,第一翻,穿花蝶不愿意去找苦莲子,女主让她滚去;第二翻,穿花蝶决定宁死不从,女主让他去找鲸云岛魔姥姥,穿花蝶无奈服从。最后一句话才抖开谜底,原来鲸云岛魔姥姥平生最爱采花贼。还有许多包袱技巧下面一节里详细介绍。
二、轻松幽默文里的包袱组织技巧
这里借用相声术语“包袱”来解释轻松幽默文里的喜剧细节写作技巧。马季先生在其《相声艺术漫谈》中将组织包袱儿的手法分为二十二类,包括三翻四抖,先褒后贬,性格语言,违反常规,阴错阳差,故弄玄虚,词意错觉,荒诞夸张,自相矛盾,机智巧辩,逻辑混乱,颠倒岔说,运用谐音,吹捧奉承,误会曲解,乱用词语,引申发挥,强词夺理,歪讲歪唱,用俏皮话,借助形声,有意自嘲。这里仅选取小说写作中同类的常用手法进行分析。举例如下:
(一)阴错阳差
顾西爵这部小说里女主和配角都有特异的个性,比如女主安宁喜爱研究历史和时事,女主闺蜜蔷薇热爱看A片,于是便呈现了以上阴差阳错又颇具喜感的对话。但是这种阴差阳错在现实中其实很少见的,只是小说中夸张呈现了。
(二)荒诞夸张
这本饲养手册自然是荒诞夸张小说的产物,尤其是缺水护肤那一段,极尽想象力地挑战男主角的忍耐度,试想想,如果自己养了这么一个娇气要求多的宠物,还真像是给自己养了一个祖宗呢!
(三)用俏皮话
金庸在描绘杨过时,使用了很多俏皮对话来突出体现杨过的聪明绝顶。金庸是正统小说写法,利用的是地方方言特色,与现在网络流行的冷笑话写法或无厘头写法不太一样。
三、作者与角色间的关系成就不同的笑果程度
喜剧作者与笔下角色间会因为作者的态度而形成一种两者之间的既定关系,而这种既定关系需要读者代入到作者设定的关系中去,才能体验到笑果。因此这种关系的不同,会影响读者的代入并影响文章效果。还是以上面呈现过的作者为例。
韩寒与其笔下人物通常呈现出文人相轻或轻视权威的关系状态,譬如他经常以自己文艺先锋青年的身份讽刺某些知名文人或权威,如果读者是跟韩寒比较契合的愤青读起来会比较爽;但如果是年长或传统读者,那么可能就没那么容易代入去感受这种幽默了。
王小波在他的文章里个人话语体现的没有那么多,韩寒希望直接用自己来对话,而王小波则把自己藏得比较后面,我们通常看到小波文章里大众感观与某类观点或某类人物的对比。代入大众感观比代入韩寒自然多了,因此也更容易获得体验到王小波式幽默的愉悦。
看过顾西爵自传体小说《朝花夕拾》读者应该有感受,顾西爵小说女主都带着作者本人的影子,她文章中轻松幽默的氛围基本来自作者捧主角贬低其他配角的场景中。如果是喜爱主角的人,自然能最大化地感受到这种对比式幽默,但如果对主角个性无感,反而可能起到反效果了,譬如男性读者估计比较难觉得好笑好玩的,因为作者是站在俏皮机灵的女性视角来写文的。
酒小七小说中,作者与角色的关系比顾西爵会更多变一些,比如即使是针对主角也会运用调侃、笑骂、戏弄的口吻或写法。因此读者可以跟着作者观摩,适应度会更广泛一些。
一度君华则以戏弄男主为乐,因为她的尺度极大,所以经常把男主戏弄到要疯掉,然后读者也跟着笑到要疯掉。
大概比较一下,看顾大的文,第一次看觉得很好玩,笑出声来,第二次看想想还是挑撒糖卖甜的场景看吧;看酒大的文,第一次看哈哈大笑,第二次看会心一笑,第三次还是挑那些撒糖卖甜的场景看看吧;一度君华的文,第一看笑到疯掉,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反复挑男主吃瘪的戏看而乐此不疲。
说了那么多,还是不如自己下笔练习更直接。滚去写文了。
幽默散文的作品内容
从创作实践来说,五四散文的成就,鲁迅在新文学小说集序言中说,比之五四小说和诗歌的要高。鲁迅本人就是一个幽默散文的大师。不管是社会批评和文明批评为主的杂文中,幽默是他风格的显著特征。到了上世纪40年代,中国当代散文的幽默风格达到了高潮。梁实秋、林语堂、钱钟书、王力(王了一)把鲁迅开创的幽默散文的艺术传统发扬光大。他们的作品,经过历史的考验,已经和鲁迅的幽默散文一样,成为中国现代幽默散文的经典之作。其中,梁实秋自我调侃的软幽默,钱钟书尖锐讽刺的进攻性幽默,都堪称一绝。大师辈出,标志着中国幽默散文的艺术基础有了更加深厚的积累。50年代以后,幽默散文的艺术天地几乎消失在作家的视野以外。从90年代以来,中国的幽默散文,已经达到了一个艺术上丰收的高潮。王小波深邃而佯庸、贾平凹大智若愚的豁达、刘亮程似乎冷漠的平静、鲍尔吉·原野的急智与悲悯、舒婷善良的挖苦、于坚深刻的反讽、韩东自我调侃中的愤激、孙绍振的导谬术,歪理歪推中有很深的文化思考,在荒谬中见深刻,可谓异彩纷呈,风姿各异。除上所述,值得特别一提的是刘恒,他小说中的快乐幽默,常令读者在笑声之后有一种隐隐的疼痛。另外就是,魏明伦杂文中的幽默也十分特别。
汪曾祺散文:幽默有趣
读汪曾祺的散文,一个最大的感受是有趣。我文友月牙儿曾写过读汪老散文的札记,深有同感。
她说汪老真是一个幽默的人,他文字的幽默是从骨子里出来的,丝毫不见矫饰。
比如他写跑警报这样严肃紧张的事,竟然不忘幽上一默,“有一位哲学系的研究生曾经作了这样的逻辑推理:有人带金子,必有人会丢掉金子,有人丢金子,就会有人捡到金子,我是人,故我可以捡到金子”(《跑警报》),那人当真两次捡到过金戒指,并说这是逻辑推理的妙用云云,真让人捧腹。
他写栀子花的香,说文雅人以为“品格不高”,紧接着他幻想粗粗大大的栀子花说的话,“去你妈的,我就是要这样香,香得痛痛快快,你们他妈的管得着吗!”(《夏天》)如此率性而世俗,读之不禁大笑,竟不觉粗鄙,似乎乡野的栀子花是真的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我走公园的时候,经常会注目小径旁边,绿草地上的各种花草树木,就像关注自己的孩子一样,甚至每天都想看到它们的变化,是否发芽,是否长叶,还有多久会开花,有没有病虫害,会不会干渴,当看到繁华盛开,香满人间的时候,内心自然欢喜,但每遇秋风涤荡,冰雪侵袭时,无比黯然神伤。这是我自个的感受,花草似乎并不领情,它们自有自己的语言和世界。但很多过去的时光,我也没有像汪老这样,把自己与自然界的对视交流,变成有情有趣的文字,有些情怀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今后余生,要学习汪老这样的本真的表达和记录。
汪老的本真有一部分来自他的较真,他对寻常事物都有好奇心、不竭的探究精神。
某个散文家说“各种花里只有菊花有绿色的”,汪老说“不尽然”,还举出牡丹、芍药、月季都有绿的,似乎觉得有必要用事实论据增加说服力,他又说,“我前几年回乡,在公园里看到一盆绿菊”,还不够,再补四字“花大盈尺”(《北京的秋花》),唯恐花小人家没看到似的,真让人忍俊不禁。
还有,汪老散文的探究考订不会给人卖弄的感觉,因为他写得坦白,整个文章是一个有机体,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不生硬不做作。
游新疆吐鲁番,他纳罕苏公塔的由来有两种说法(《天山行色》);到安徽西递,他考证两巷相交处的转角楼,“证明这是主人静处闲眺的地方,与小姐无涉”(《皖南一到》);咸菜起于何时,他也试图弄清楚(《吃食和文学》)……对滇剧中的一句唱词“孤王头上长青苔”不解(《泡茶馆》),读者和他一样心里揣着问号。
我也很缺少这种探究的精神,无论是对地方,还是对其他。我突然又找到了一个没东西可写原因了。
我手写我心,不假装,不端着,充盈着本真,这是汪曾祺散文的迷人之处,也是我学习到的本真精髓。